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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的女兒,膝下有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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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安子石話音未落,被壓住的容威便猛地大吼出聲。他眼眶通紅,明顯是憤怒到了極點。

容威已經是十來歲的少年了,不是每天只知道玩樂的小孩兒。所以家裏出了什麽事,遇到了什麽困難,他都清楚。

只是在父母眼中,他年紀還小,便也沒有指望他幫忙。

可容威不甘心待在家裏什麽都不做。

這般想著,他便悄悄跪在了容貴身後,也想找個夥計幹。只是他年紀不大,又沒有一技之長,看上去也不是什麽有力氣的,因此並不順利。

沒找到夥計不說,還倒黴的碰到了安子石一行。

容威不傻,他雖然很厭惡安子石這些人,可是也明白他們家不是這些所謂貴人的對手。因此,容威本是裝作沒看見,便想離開的。

誰料,那些人看到了他,竟故意攔住了他。

不但如此,還口出惡言,說了好些難聽的話,故意羞辱他們容家人,尤其是容鈺。在這些人的口中,更是成了最十惡不赦、厚顏無恥的壞人。

甚至還故意毀壞容鈺的清譽。

“那容鈺一個女子,在軍營中待了這麽多年,你們說她還是清白之身嗎?”有人就嗤笑道,“依我看呀,她不敢進宮,說不定就是因為醜事做多了,怕被拆穿!”

聽到這些話,容威本就年輕氣盛,又怎麽可能忍得了?!當即就握緊拳頭朝那些人沖了過去。

他這些日子雖然跟著容鈺練武,但日子尚短,成效自然有限。

而安子石那些人身後可是跟著不少護衛的,按理,容威是根本近不了安子石的身的。

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容威不知不覺便到了安子石身邊。

然後,便聽啪一聲。

他撞到了安子石,導致他隨身攜帶的玉佩落在了地上,當即碎成了兩半。

事後,等那些人輕易就抓住了他,並要求他賠償玉佩的時候,容威便已經反應過來了——這些人明顯是故意設的套!

只是,那玉佩確實是他弄壞的,容威即便再憤怒,也認。

被抓住的時候,他不後悔;被這些人壓著打的時候,他也不後悔。只要一想到那些人說得那些話,容威便只恨自己沒用,無法殺了這些人!

可此時,聽到安子石的那句話,容威卻後悔了。

然而,除了他憤怒的咆哮聲,此時,院子裏卻安靜得厲害。

沈默在院裏蔓延開來。

容威的心忽然慌得厲害。

“玉佩是我弄壞的,要賠也是我賠!”他猛地擡頭看向站在中間的容鈺,見沈默著,沒有說拒絕的話,頓時心慌地大喊道,“我的事與你無關!你不許下跪,不許!大不了就去衙門見官,用我的命賠!”

“這事可不是你說得算的。況且,”見著這一幕,安子石笑得越發開心,只眼神帶著諷刺,“小子,你的命可值不了這麽多錢。”

說著,他再次看向容鈺,像是沒了耐心,直接道:“容鈺,你要選哪一種?”

他走近容鈺,輕聲笑道:“是要你的尊嚴和驕傲,還是要你弟弟的命?”

“阿鈺……”顧氏白著臉看向容鈺,眼裏帶著淚意和期望,“你弟弟不能死啊,他死了我和你爹可怎麽辦啊!”

在顧氏的看來,一條命當然更重要。

更何況,容威可是他們唯一的兒子!

“若你食言,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絕不會饒你。”容鈺擡眸,冷冷地對安子石道。哪怕她沒有任何動作,只靜靜的看著他,那一瞬,安子石竟也背脊生寒。

他面色微微一變,片刻才笑著道:“自然,本公子決不食言。”

“將軍,請吧。”

說著,他合起折扇,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明明方才還指名道姓,此刻卻又以將軍相稱,沒有敬重,只有更多的羞辱。

他今日的目的,本就是要折斷容鈺的傲骨!

容鈺沒有說話,只是撩起了衣袍,緩緩彎下了膝蓋——她已然落在了塵埃中,尊嚴固然重要,可與親人性命相比,又算什麽?

她清楚安子石的目的,不過是下跪磕頭而已。

容威是她的弟弟,此次也是因她而起,況且……她也不能讓父母傷心失望。

“不許跪!”正在這時,一聲帶著些蒼老的大喝聲陡然響起,是一直沈默的容貴。他忽然站了起來,直直沖過來,一把拉起了容鈺,擋在了她身前,對安子石咬著牙道,“我們賠錢!”

“當家的!”

顧氏不可置信的驚呼一聲。

容鈺猛然擡頭,看到了父親微微彎曲的脊背,那是為了生活為了家人留下的印記。面前的人年輕時,曾是顧家村最最精神的小夥,後來成了親,有了妻子兒女,肩上便壓上了越來越重的擔子。

他在這個家裏,從來是幹的多說的少,很多時候,容鈺看到的都只有他沈默幹活的身影。哪怕是因傷臥床的時候,他也沒有停下來,而是拿著藤條編了起來。

待到傷好後,更是一刻不停的出去找活幹。

仿佛從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爹。”容鈺張張嘴,半晌才艱難的吐出這一個字,卻依然是沙啞到了極致。喉間,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聲落,她便感受到了抓住她手腕的那只粗糙的大手微微一緊。

像是最笨拙的安撫。

許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沈默寡言到甚至沒有多少存在感的中年幹瘦漢子忽然開了口,說得還是這般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我們選擇賠錢。”容貴身量雖不低,可因為背脊早被沈重的農活壓彎了些許,即便他努力想要挺直身子,可站在養尊處優的安子石面前依然矮了些許。仔細聽,甚至還能發現他的聲音也微微有點顫抖,可他沒有退縮,而是一直擋在最前方,“哪怕賣地賣房、傾家蕩產,我也賠!”

安子石眉頭緊蹙。

“若是這些也不夠,”容貴咬了咬牙,看了容威一眼,重重地道,“那便送去衙門吧。該賠多少,讓衙門來判!”

“錢若不夠,那便是賠命,我們也賠!”

“當家的,你胡說什麽啊!”

“你給我閉嘴!”聞言,顧氏簡直要瘋了,沖過來就想鬧,卻被容貴低喝了一聲,“我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該怎麽做,由我說了算!”

顧氏被嚇了一跳,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嗚嗚的哭著。

“容威,”他又看向被護衛壓著的容威,眼裏有沈痛,可依舊問道,“你記住,今日這決定,是你爹我做的。你若是要怨,便怨我好了。”

“我不怨!”

容威卻猛然搖了頭,“玉佩是我弄壞的,本就是該我賠。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容威不是孬種!”

“好,很好。”容貴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卻是依然堅定的道,“那就去衙門吧。這位公子,請。”

安子石一行人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向著這個方向發展,一時之間,竟都沒人動。

他們自然是不想去衙門的。

方才說那些話,不過是用來嚇容家人罷了。

只是一塊玉佩罷了,對於安子石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若是為這麽點東西跑去衙門,到時候被人笑話的可就是安家了。

況且……這還關系到容鈺。

打壓容鈺,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可卻不能放在明面上來。用小手段讓容家人買不到米鹽,可以。

但是,若是讓人知道他逼容鈺給他下跪磕頭,怕是會惹來非議。

文臣以他父親為首還好,可那些武將怕是會鬧。

無論如何,容鈺的功勳是抹殺不了的。她是邊關守將,與朝中武將關系微妙,可即便如此,那些武將也不會任由他如此折辱曾經的功臣。

還有宮裏的那位……

所以,這衙門不能去。

“阿鈺,你記住,你不能跪。”

容貴握緊了容鈺的手腕,幹瘦的臉上有些緊張,可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晰,“我容貴是個沒用的人,除了一點子微末的木匠手藝,一輩子都圍著田地打轉。可我很高興,我的女兒比我厲害!”

“我的膝蓋不值錢,我的頭也不值錢,可我的女兒,她的膝下有黃金啊!”

容威是他唯一的兒子,妻子的身體不好,這個兒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求來的。重要嗎?比他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可這人活一世,卻有比命更不能割舍的東西!

容鈺嘴唇顫了顫。

剎那間,心尖像是被人猛地攥住。眼眶生疼,她的眼前漸漸模糊,那裏面仿佛有什麽東西想要破土而出。

她一直告訴自己,生恩不能忘。

於她來說,容家人士她血緣上的親人,可原來,一直都是她困住了自己。她把容家當做了自己的責任,卻忘了於他們來說,她其實也是責任啊。

“阿鈺,你不能跪!”

幹瘦的漢子伸出粗糙的手,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大不了,咱們就離開這裏。世間之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的。”

他是個沒什麽見識的人,這一生出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京城了。可這一刻,他卻鼓起了一生最大的勇氣,舍棄自己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家業,選擇了一條從未走過的遠路。

頭上的手布滿了繭子,幹癟、粗糙,可這一刻,容鈺卻感受到了一股似是能夠燃燒所有的灼熱。

像是漫漫黑夜中的一束火苗,足以驅散那眼前的黑暗。

她張了張嘴,認真的應了一聲,“好。”

縱是前路茫茫,此火亦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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